您当前的位置:首页—详细信息—>我,家齐、子墨和楚乔
我,家齐、子墨和楚乔
阅读数:0发布时间:2012年11月05日
 
那锁男
 
    家齐是我的第一个相亲对象。春光烂漫的三月,我们对坐在一家并不大却很温馨的小咖啡店。彼时,我刚刚结束了一段苦不堪言的恋情,而一个男人、一段婚姻,被我笃定是报复前男友和拥有安定生活的首要条件,于是在见到家齐的第一眼,女人的第六感就告诉我,这个男人可以帮你完成心中的夙愿。虽然我在家齐的眉眼里并没有看到一丝热情和对我这个女人该有的兴趣。他穿着深蓝色的衬衣,安静地坐在我对面,不谈工作人生梦想和对未来生活的期许,他只是看着我不断地搅动杯子里芬芳馥郁却并不甜蜜的咖啡,淡然地说,咖啡苦与甜,并不在于怎样搅动,而是看你放了多少糖。我扬起头看他一眼,灿烂的阳光透过落地窗铺洒在了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坚硬倔强的发丝、乌黑浓重的眉毛、长而卷翘的睫毛、细长微上挑的眼角、高挺的鼻梁、微青坚硬的下巴、嘴角边米粒大小的黑痣,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他上扬唇角礼貌的微笑,但是却感受不到温暖。柔和惬意的阳光下,他的眼神里越是透出内心的寒意,我就越想靠近,深觉自己是爱情发电站,想用自身的能量温暖包裹他,或者说,我更想调教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家齐做过很多工作,年少在饭店做传菜生,在酒吧当调酒师,曾经开过小超市,亦和朋友组建过公司。这些年历经很多人世沧桑,一个人在残酷的社会上打拼,却总无疾而终,但使我陷入痛苦泥沼的并非身体上的疲倦和事业上无法到达的巅峰,那种让我深恶痛绝的疼痛的折磨是来自我的内心,是内在世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始终没有办法成功营救自己。家齐颓丧地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已经恋爱,就像所有的情侣一样一起吃饭看电影,散步以及了解并且试图分析对方的心理。我说,你之所以这样疲乏并且不快乐,是因为你历经了万事开头难的种种磨难,而艰辛地越过了重重阻碍,马上要迎来一马平川的顺利时,你却开始厌恶正在做的事情以及你周遭的世界。家齐,你是一个外表沉稳干练,内心却不安稳,渴望四处漂泊却又害怕疏离的男人。其实你并不安全。家齐给我的酒杯添满,声音永远充满磁性,那为什么还喜欢我?我端起酒杯在盛菜的白瓷盘沿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自顾自干掉,被辛辣的白酒呛得呲牙咧嘴地说,人和人在一起并不是都会一见钟情,选择你也许是因为一句话才想爱,并努力付诸实践。哪句话?家齐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好奇的光波一圈圈漾来漾去。你说,我谈恋爱是为了结婚,我冲家齐笑,我们为了共同的目的走到一起,因为我也需要一个家,现在。家齐放下手里的筷子,端正地坐在饭馆里靠墙的位置,郑重又哀伤地对我说,岳儿,我不同于其它男人。我侧过身坐在家齐的旁边,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亲他干净的额头,自信且快乐地说,我就喜欢特别的男人。家齐浑身触电一样打了个寒颤,不自然地推开我,不要这样。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或掩嘴偷笑,我面红耳赤地窘在家齐面前,委屈的泪水不争气地往下落。我穿着高跟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家齐从出饭店就一直跟在我身后说对不起,我猛一回头,长长的直发甩在他脸上把他吓一跳,像是快速行驶的汽车猛一刹闸,生硬艰难地停下,柏油路上还残留下几道划痕。家齐看我像个泼辣的农村妇女,手掐腰,怒火中烧的样子,涨红的脸孔突然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最终我原谅了家齐这次小而不言的错误,五个月以后,我们走到了一起。新婚之前,家齐除了亲吻拥抱我,从没有过分的举动,他说真正爱一个女人,就只想在她安静熟睡的时候轻轻地吻她的脸颊,而不是性欲的霸占。新房是家齐早就选择好了的,在南五马路很好的地段,只是离我单位太远。嘟着嘴巴说想换房子的时候,家齐一改往日的和善决绝地说不可能,我当时满头雾水,当婚后真相慢慢揭晓,才悔恨交加。就连洞房之夜也是不开心的,家齐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完全不管端坐在床头的美娇娘,我拖起家齐使劲摇晃,他睁开朦胧的醉眼,修长的手指捏着我的下巴,你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男人吗?我像是被当头一棒,颓然坐在地上,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动物,婚前和婚后的差别就像变脸一样快。”这样的话听久了,潜意识里也被根植进了这个观念,可是家齐除了床上的功夫不行,其它事尽心尽力,一个合格老公该做的事情他都做到了。虽然头脑里会闪过被骗的念头,但是又说不出家齐骗了我什么,只是心里会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女人的心大多敏感细腻,我在暗处偷偷窥探家齐一个月的行踪,发现他并没有不好的事情,不去夜店,不洗桑拿,就连同事间正常的聚餐都很少参加。我在QQ里跟小柯大倒苦水,说实话我真的很苦恼,因为我费尽心力也找不出问题所在。如若这时没有人倾听,我即要崩溃了,还好有小柯。他是我初始时要报复的前男友,他放弃了我们三年相濡以沫的感情,与一个女大学生不清不楚的混在一起,一句性格不合就抹杀了我所有的付出和投入的情感。我对小柯的恨,是咬牙切齿且根深蒂固的,亦快速地促成了我和家齐的姻缘。可是当真正结婚并且深爱上家齐的时候,当小柯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时候,我发现心中的怨恨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女人有强大的复原力,那些来自感情的伤害在悠远的时间和另一个男人无微不至的呵护下,很快就看不出曾经被利器划出怎样的纠结和伤痛。搀扶起小柯,我现在爱的是家齐,而你,我们或者可以做个朋友。小柯高兴地点头。我一直坚信,曾经不管怎样互留伤痛的恋人都要比路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亲密得多。缘分有很多种,换一种方式延续,未必不好。
    家齐提早下班,帮我用电饭煲焖了大米饭,还炒了两道小菜。吃完饭,我坐在电脑前聊天,紫色的小兔子头像不断的跳动,是小柯。他回家以后做什么?家齐收拾完碗筷,拿起衣服对我说要去子墨家,吻我额头的时候瞟了一眼电脑屏幕,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家齐对我跟小柯的关系进展一直很淡定,他表现出男人应有的宽宏大量和气度非凡,他甚至对我说,跟小柯要好好相处,没有人会故意去伤害他深爱过的人。我看着家齐的背影怔怔发呆,他这样淡漠的神情让我心里越发落寞,其实他并不深爱我。你怎么了?说话呀?小柯发过来一串问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看到这样一行温情的文字,不禁眼眶湿润。我回复,他一般回家就看电视,或者做一些没有完成的工作,但只要有时间就去子墨家。子墨是楚禾的男人。小柯说,我敢断定家齐一定跟叫楚禾的女人有一腿,不然为什么总是去她家里?我坐在电脑前,手指放在键盘上却不晓得该敲打些什么。小柯说,岳儿,我心里一直都放不下你,还回到我身边好吗?我苦笑,默然离线。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知道家齐频繁的出入子墨家是为什么?安插在我们中间的那个女人真的是楚禾吗?可是子墨怎么会没有感觉,为何待家齐比亲兄弟还亲近?一连串的问题纠缠在脑海里,我快要疯掉了。家齐很晚才回来,我听见轻手轻脚的推门声,闭上眼呼吸均匀地佯装睡着。家齐脱掉衣服,搭着被子的边缘转过身打着鼾声睡去,我们中间的缝隙宽敞到还可以再睡一个人。没有期待中深情一吻,也没有柔情蜜意的爱抚,甚至连一个臂膀都没有给我。心像是被浇了一盆冰凉的水,湿漉漉地透着寒气。
    家齐上班前对我说,楚禾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你们多多走动。我点头说好。佯装随和地叩响那扇门,心里却隐匿着极大的仇视。当楚禾面容懒散地抚门而立,我故作镇定,努力平复内心极大的震慑。是的,楚禾妖娆得像一朵恣意绽放的桃花,一笑倾城池,真不是艳丽可以形容。精致的面孔,大而灵动的眼睛,长长的直发有些许凌乱地顺着两侧脸颊像水一样的倾泻下来,温润丰盈的嘴唇紧紧地闭合着,突然就弯出了好看的弧度。她说,是岳儿吧,快些进来。我是第一次走进楚禾的家,干净整洁,以白色为主调。清冷,这是楚禾以及这个家给我的第一感觉。环顾四周,都没有看见楚禾和子墨的结婚照,我按捺不住困惑,好奇问楚禾。楚禾一边给我倒茶,一边淡然地说,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感情,结婚不是恋爱,感情不是支撑起它的唯一因素。我心揪得难受,看来楚禾真的除了子墨还有其他男人,那一定是家齐。一想到楚禾和我共享一个男人,使我夜不能寐,才新婚就不能拥有丈夫全部的爱,即被一种叫凌辱感的情绪深深地折磨着。岳儿,你在想什么?楚禾的纤纤玉手在我眼前晃晃,我下意识地微笑,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喜欢用微笑掩饰内心的慌张恐惧和讶异愤怒。楚禾,家齐与你和子墨相处得那么好,以后我也要和你做很好的闺蜜。楚禾捋了捋头发,随意的用皮筋扎起来,露出一张清水出芙蓉的面孔,任我是女人都不愿再移动目光,又何况是家齐这样的男人,深陷下去不足为奇。这样当然好。楚禾拥着我,露出纯净明媚的笑容。
    楚禾给我煮了面条,有细碎翠绿的葱花,放了火腿和一只蛋。闭上眼深嗅扑面而来的淡淡清香,是一种夹杂着感激的享受。我想,如果楚禾没有与家齐在一起,那么我们会成为很交心的朋友。
    开始频繁而亲近地与楚禾走在一起,一同吃饭说话,买碟片和书,我们做好姐妹形式上应该做的所有事。一起逛商场,不知不觉走到内衣店,我用手轻轻抚摸琳琅满目的各色文胸,冲楚禾笑,买吗?楚禾环顾四周,摇头莞尔,我家里有很多BRA。文胸就是文胸,还BRA?楚禾,你也太小资了吧。楚禾把我拽到一边,嘴角含着笑意,岳儿,我告诉你哦,我有很多很多件纯棉BRA,下面镶嵌着法国蕾丝花边,既承托起胸部又达到了美观性感的效果。我牵着楚禾的手羡慕嫉妒恨,哎呦,你家子墨对你太细心了吧。不是他买……我是说自己喜欢收藏这些,所以会买很多。楚禾面部表情不自然地加快了脚步,她说,快点回家吧。我跟在楚禾的身后走在车辆混杂的小城路上,红色和绿色的出租车、豪华的私家车、还有公交和橘黄色的大货就像水里的鱼儿盲目地穿行,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疾步追上楚禾,拉起她的手,我很想轻轻一用力,把她推进迎面驶来的任何一辆机动车前,她会惊恐地瞪大眼睛,大声尖叫,可能没有时间问我你要干什么,就已然命丧车轮下,身体被碾轧成两截,血肉模糊,肤如凝脂的脸颊破碎不堪。但是环顾四周,汹涌的人流麻木而快速地从我身边经过,上班下班单纯逛街或仅因空虚靠不断游荡满足内心潜在渴求的人们虽然看起来如此病态麻痹或如行尸走肉,可当一场人为的车祸真实地存在且发生在他们的眼前,大家就会驻足,围绕起厚实的圆圈,把平日累积的内心悲愤都抛向我,用虚伪的仁义道德的口吻斥责和批评我。如此,我成了所有人唾弃的对象,然后……警察把我带走,会很多年都不见家齐吗?我不要!我不要!我蹲在地上双手捶头,痛苦得不能自己。楚禾扶起我,你怎么了?我扬起哀伤扭曲的一张脸,对上她焦急的目光,笑若如花,我没事。
    家齐下班连饭都没吃就匆匆去了隔壁,我看着已经端上桌子的菜,沉沉地叹口气。家齐,你告诉我怎样能拉回你的心?我是一个女人,既已与你共赴婚姻,你就是我全部的天空,却为何要在本该晴朗的天气里布下阴霾?我不甘心,尾随家齐走近了楚禾家。家齐和子墨搂着脖子,脚搭在茶几上看碟片,家齐抽烟,子墨契合地递打火机。这样亲昵的一幕映入眼帘,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如果家齐是跟楚禾如此,我会毫不犹豫地抡起锤子或是随便什么东西砸烂电视机、镜子、厨具,大声咒骂你们这对狗男女还要不要脸啊?可是完全不是这样的,家齐搂着的是子墨,他的好哥们,我还有什么话说呢。家齐看我进来,指着厨房示意我楚禾在那里。穿过长长的客厅,隔着大玻璃看见楚禾正在水池前洗刷碗筷,踮起脚尖无声息地绕到她身后,双手突然蒙住她的眼睛,大声发出奇怪的声音,我保证这个时候只是出于贪玩和孩童一样无邪的心。楚禾猛地转身,尖叫,一手扶着水池,一手不停地拍打着胸脯,大口喘着粗气。她从裤兜里掏出白色的小瓶子,快速慌乱的倒出圆圆的小药丸,吞咽下去。好久,楚禾第一次用责备的眼神看我,她说,岳儿,你要吓死我了。我忐忑不安地擦掉楚禾额头细密的汗珠,你怎么了?我是跟你闹着玩的。楚禾平躺在床上,我的身体很糟糕,晕血、晕高,还有……严重的心脏病。看着楚禾满脸的落寞,有一点心疼这个女人,才二十几岁,可人的外表像是春天刚钻出泥土的嫩芽,蓬蓬勃勃充满生机貌似可以繁衍出欣欣向荣的一片绿,但是她的内里就跟秋天的枯草一样,面临种种风霜雨雪,没有花朵和绿叶,没有新鲜的汁液,已渐枯萎。
    楚禾,说心里话我非常不喜欢你家子墨。我把楚禾身上的被单往上提了一下,你都犯心脏病了他还在看电视。楚禾苍白的脸浅浅淡淡地笑,我也很不喜欢他。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并不是像你认为的那么顺理成章,有很多你没办法想象的东西隐藏在黑暗的地方,你没触及到,所以不理解。岳儿,楚禾抚摸着我的头发,你的眼神那么坦诚直接,我一直觉得你是善良美好的女生。我是想告诉你,不要太相信情感,也不要相信男人。情由心生,但是心在变换的环境和不同人物的磨砺下是会改变的。我看着楚禾,眼泪大颗的落下。楚禾下床,打开华丽的大衣柜,分上下两层,悬着各种款式、颜色不一的BRA。楚禾从最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绣花的纯棉BRA在我胸前比划下,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你看上面纯手工刺绣的大朵玫瑰,那么妖娆妩媚,我一直没舍得穿,送给你吧。楚禾欢喜地把BRA装进塑料袋塞进我的手里,神情忽然不易察觉地哀伤起来,小声说,就算没有当家男人的爱抚,也要对自己好一点。我是含着屈辱的眼泪,逃也似的离开了楚禾家。家齐和子墨正腻在一起打游戏,甚至没有看我一眼。我感到深深的绝望,像是整个人被溺在水里长时间屏住气息憋得难受,可只要一呼吸,就有被水呛死的危险。
    分手一年后第一次拨通了那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小柯略微粗哑的声音在电话那边礼貌地说,你好。我说,小柯,是我。你上次给我打电话,说看见家齐在内衣店给我买的文胸,是手工刺绣大朵红色的玫瑰吗?小柯沉默一会,突然笃定地回答,是刺绣玫瑰,很漂亮奢华的一件文胸。岳儿,你能找到这样好的男人,我也从心里祝福你。我说谢谢。在挂电话前我拜托小柯去买些画画用的颜料,请给我多买一点红色。小柯打趣地问我,是要学画画吗?恩,我要画一幅华丽壮阔的大作。
    作为最后一次摸底走进楚禾家,心情异常激动忐忑。子墨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玩游戏,看见我冷漠的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子墨就对我怀有敌意,但不主动攻击,固执的防守在原地。我以为该对我如此的是楚禾,难道子墨不应该和我团结一致地捍卫我们的爱情和家庭吗?我拿掉子墨的耳麦,家齐在哪里?子墨冷冷地说,他和楚禾下楼去买菜了。我把耳麦摔在地上,你的哥们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还容忍他们这样胡来吗?子墨捡起耳麦,愤怒地看我一眼,继续玩游戏。我一脚踢在主机箱上,电脑瞬间熄灭。我大骂,你这个愚蠢懦弱的男人!在我摔门而出的间隙,听见子墨声音寂寥地说,我不是男人。靠!我崩溃!
    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酝酿,万事已俱备,没想到这股东风这么快就吹来了。傍晚子墨敲门,家齐让他进屋,他探头看见我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进来,只小声说要出去喝两杯。然后家齐就跟着子墨一起下楼。我站在窗前,看见他们的车子往城北酒吧云集的方向驶去,心跟着欢喜。
    盯着腕表,还有十分钟就是楚禾去洗澡的时间,我应该在她家宽敞的浴池作完那幅画,给她一个大而华丽的惊喜。拿出一把崭新的钥匙轻轻地打开了楚禾家的门,这是假装借看钥匙链时,趁楚禾不注意就把钥匙按在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团白面上。于是我像走进自己家一样轻而易举的走进浴池,把红色的颜料洒在白色的瓷砖上,在整面镜子上写满粗大醒目的“死”字,浴缸里清水混着红颜料,鲜艳的就像人的血。我披散开长发,换上轻薄如沙的一袭白衣,把自己的脸涂画成狰狞的魔鬼模样,青紫的额头,乌黑的嘴唇,还有顺着眼角滴落的红色液体。我安静的躺在鲜红的液体里,头枕着浴缸,惬意地等待着,还有两分钟……一分钟……三十秒,我听见卧室里电视机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浴室的门被轻缓地拉开。白炽灯像白昼一样晃人眼,楚禾平静甜美的脸在走进浴室的一刹那骤然僵住,酣畅淋漓地尖叫,急促地呼吸。我光着脚像日本艺妓优雅地走出浴缸,沾满着鲜红的双手轻轻捧起楚禾细腻白皙的脸,妈妈对女儿一样的爱抚。楚禾瞪大瞳仁在我的抚摸下僵住,像失去支撑的三脚架,连伸手去拿药瓶的力气和时间都没有,就摔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而响亮的声音。
    我细致而悲伤地清洗了浴室,平静地走出去,锁门。
    家齐回家的时候我已经熟睡,一阵杂乱的声音把我吵醒,听见子墨对家齐说,楚禾死了。子墨对楚禾的死超乎我想象的淡漠,没有哭泣也没有报警追究。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办理了楚禾的后事,给她收拾遗物的时候对着那些崭新的BRA失声痛哭。家齐平静地告诉我,楚禾是这个男人包养的二奶。天崩地裂般,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楚禾死后,家齐还是一如既往地去子墨那里,有时甚至整夜不回家。我拿出私配的钥匙第二次打开了那扇门,就抑制不住地哭了。家齐和子墨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在沙发上用力的翻滚、拥吻,神情专一。这两尾快活赤裸的鱼儿在我沉静的心湖里掀起惊涛骇浪,转身逃离,仓皇得像个少女。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涨红到脖子根,当我捂着滚烫的脸跑回家,镜子里,窥见了簌簌落下的泪水。
    家齐小心翼翼地躺在床的边缘,我还是往后挪动了身子,即使间隔这样的距离,仍感觉有一股隐隐的凉气从身体的某个角落窜了出来,那个画面挥之不去地在脑海里翻涌,有些恶心。泪水顺着脸颊缓缓地滑落,我安静地躺在床上别过脸什么都不想提及。岳儿,对不起。家齐说,在我读高中的时候,不像其他男同学喜欢漂亮的女生,却对一个学弟有好感,我觉得他是那么可爱,有想跟他在一起的冲动。后来,我虽然感到不可思议和痛苦,可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同志。岳儿,你不了解那种痛苦,被世人排挤和不认可,即使是亲近的家人朋友也没办法言说倾诉。我是通过聊天室认识了也是同志的子墨,我们迷恋彼此的身体,深觉心灵是共通的,就像磁铁,深深吸附着对方。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结婚,害我和楚禾。我发疯似地摇晃家齐,我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捶胸顿足抑或歇斯底里也不能阻止我内心里的悲愤交集。我感觉自己快要燃烧枯萎。家齐说,我们这样的人更需要婚姻的庇护和掩饰,当我知道你是为了结婚相亲时,才毅然决然地选择你。是我自私,给你磕头赔罪了。家齐跪在我面前,双手撑地,低下了头颅。我颤抖着手轻轻地拥抱住家齐,我珍惜这最后一次拥抱,这个泣不成声,我一度试图深爱却是喜欢男人的男人,我希望他后面的路途能不再如此艰辛崎岖。
    面容安宁的走进警察局,我需要对楚禾以命抵命。
    还记得家齐最后的坦白,他说楚禾早就知道子墨和他的关系,她和他们一样,深爱上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同样需要正常婚姻的名目以对家人朋友和社会交代。那个老板很深爱她,并且喜欢给她买漂亮的文胸……
   小柯是唯一来看望我的人,他身体消瘦,面颊沧桑,下巴上的胡子长出长长的一截,落寞颓丧。我一直低着头,听小柯说,因为心里对你仍有放不下的眷恋,我只是想重新得到你,才打电话骗你说看见家齐给你买文胸,当你收不到他的文胸就会怀疑。其实我只是想挑拨你们的关系,没想到……我戴着手铐平静离开,任凭身后的小柯怎样揪心地叫喊,也没有再回头。一切的谜团都有了最完美的诠释,还需要怎样的留恋和毫无意义的呈现呢。
    夜,平静宁和。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楚禾。她纤尘不染的面颊,她含着自豪很小资地说有很多纯棉BRA,她睁大的瞳仁,她猛然倒地的声音,像重锤撞击着我的心脏。


上一条:一得之见
下一条: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