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宜

    胡志明，于我，总有那么多沉浸着杜拉斯的情愫。这座城市，拿东西方文化去杂糅，在侵略与反抗中轮转，用伤痕和血泪来峥嵘。漫步胡志明，轻尝水土腥咸与咖啡香气的暧昧，一边割裂，一边性感。

夹缝中求生存的殖民地岁月

    压抑的感情总会让人有扭曲的快感。

——杜拉斯，《中国北方的情人》

    胡志明市位于湄公河三角洲地区，起初只是个小渔村。高棉人在此居住多个世纪，此地逐渐发展成真腊的港口贸易重镇。历史上的胡志明市，随着时光摆荡，经历过数不尽的抛弃与排遣，从来就不是一个自由的地方。

    19世纪中叶以后，法国开始侵略蚕食越南。起初，清朝作为宗主国派兵抵抗，后来中法战争结束，清政府自顾不暇，被迫放弃了对越南的宗主权。从此，越南从中国的藩属国沦为法国殖民地，阮朝名存实亡，胡志明市也开始了漫长的殖民岁月。

    浪漫的法国人在此露出了贪婪而残暴的嘴脸。一些文献，详细记载了当时法国人在越南的所作所为：南定纺织厂的一千多名越南女工中，由于过长的劳动时间和连续的劳动强度，疲惫不堪，经常发生被机器辗过致死或者轧断手臂。......她们在忍受所有的苦难中，最难以忍受的是女性特殊的苦难：处罚、殴打、奸污。

    越南人性格温吞，女人温柔似水，男人腼腆体贴。即使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印象，与越南人接触，总会觉得对方的眼神里总会闪现一种卑下而惶恐的神态。也许，从藩属国到殖民地，太多年的挤压，让人难以直起腰身。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不得不说的法式情缘

    爱，之于我，不是一饭一蔬；不是肌肤之亲；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是一种不老不死的欲望。

——杜拉斯，《情人》

    法国殖民主义者在客观上，的确，促使越南迈上文化上的进步。近代法国对越南的殖民统治，对越南产生了深远影响，这种影响从越南现在的生活中仍旧可以看出来，无论是越南的语言、文字还是宗教、教育都打上了法国文化深深的烙印。越南人民一方面抵抗侵略者强压给他们的文化，另一方面又尊重其文化并由被动转到后来主动吸收法国文化。

    佛教不再是独大的信仰，一座座教堂兴建，从根本上改良了越南的灵魂。中文不再是官方的语言，法国人用字母取代一撇一捺，缠绕使唇舌成为傀儡。

    在胡志明，几乎遍布法国殖民的痕迹。下到香甜可口的咖啡，上到一座座教堂。

    胡志明的建筑，虽然不及法国本土庄严、恢弘，却比本土更大胆，更多情调。用红教堂比巴黎圣母院，用粉红教堂比圣心大教堂，不难发现，同为天主教堂，越南的建筑形制小了许多，也并没有采用巴黎般神圣的白色，而是多彩多姿。

    越南的法式建筑，就如同越南的历史一样，无法让人慨叹，只能让人微笑。你会为穿越彩绘玻璃窗的太平洋的明媚的日光而动容，却难以想见，当年欣赏这光束的只能是衣冠楚楚的法国人。你会为建筑的精致、色彩的浪漫而惊艳，却总会有另一个声音提示你，这是一种在殖民地试验性的戏谑的美感——毕竟，自家的教堂是纯白的。

    对于法国文化的崇拜，是一种近似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病症。这种崇拜掩盖了软弱，又或者说，事已至此，暴露软弱去逞强也无济于事。那些陈年往事，也许，遗忘是种幸运。

革命？涂炭？那一场血泪解放

    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杜拉斯，《情人》

    在胡志明，记忆逃不开的一个重要部分，是越战。越战并没有过去几个十年，越战的影响也没有全部消弭。

    从1955年到1975年，以自由为由，越南走上了一条失控的解放之路。是的，渺小的国家，在解放的争取自由的事宜上，也无法自由。资本主义阵营、社会主义阵营，把窄长的越南国土，变成了修罗场。那些他国留下的恨，很轻易地变成了捅自己人的刀。在长期的胶着和本能的情绪中，越南人对越南人刀枪相见。

    战争给越南造成了800万平民的死亡。战争结束时，给越南留下了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和100万孤儿、200万寡妇、50万残疾人、70万妓女。但这还不是苦难的终结，越南又先后与中国和柬埔寨发生战争。长期的战争以及与世界的隔绝导致经济崩溃、通货膨胀。

     一切可以想象、不可想象的暴利手段，在当年都那么顺其自然。    （下转25页）（上接27页）生化战的遗孤，畸形地呼吸着民主的空气。低贱的军妓，放肆地触碰恢复的尊严。那些失去亲人的幸存者，欢欣地感慨着残存的生命。这自由，来的太过悲壮。

改革开放中转身，声色犬马中繁华

    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

——杜拉斯，《情人》

    关于越南的发展，总有专家说，越南是学中国最像的范本。这其中，最像的案例又当属效仿中国的“改革开放”。

    1986年12月，在中国提出“改革开放”政策几年之后，越南共产党提出了“革新”路线。导入市场经济和对外开放政策，改变了越南长期以来对外封闭的情况，令越南向世界开放，同时大幅度提高了国内人民的生活水平，改善了国际上的形象，使越南进入了经济高速发展时期。

    至此，越南变成最受欧美不富裕阶级欢迎的度假胜地。这里物价低廉，食物丰盈，服务热忱。今日的范五老街，处处是美元的腥甜。婀娜的越南姑娘们对白种人顺从而温柔着，或成为度假期间的临时妻子，或成为一夜情的玩伴。

    越南的女人，是一种反常的存在。她们看起来那么矮小、瘦弱，却拥有着坚实而丰硕的上围。她们那么纤细、娇柔，却有着无法估量的力气和坚韧。她们显得性感，却又顺从地让人心疼。她们明明顺从，却又让人无奈没有爱情，因为她们只是生活。那一种转身，仿佛一下推倒了越战森森白骨垒筑的贞节牌坊。那一种转身，却又在饥馑和贫困中显得无可厚非。

    女人如是，越南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