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胜境》序

周  明

    我与高玉恩先生，是忘年交。

    玉恩先生是前辈，他文学处女作发表时，我还没出生。我与玉恩先生结识也晚，只是在抚顺作协工作后，才有缘相识。

    几年前，一次文友聚会，他告诉我，他写了很多散文、游记、诗词、评论，说要归拢归拢，出书。我说：很期待。

    一年前，一次文学活动，我俩闲聊。说到缘分，玉恩先生说：除了血缘、亲缘、姻缘、天缘、人缘，还有一种很有趣的缘分，叫做文缘。玉恩先生说：与文结缘之人，彼此相敬相重，可称之为“文缘”。于是，他引经据典，谈古论今，说了许多古今文人因文结缘的故事，这一话题顿成席间主题。看玉恩先生谈得兴起，我建议他就此写篇文章，他欣然答应。不多日，玉恩先生果然写了一篇随笔《感悟文缘》，我先睹为快，感觉挺好，此文遂刊发在《抚顺作家》上。

    几天前，抚顺作协评选第二届抚顺作家奖，《感悟文缘》被评为抚顺作家奖散文奖，当然，我投了赞成票。我想，玉恩先生得这个奖，实至名归，够！

    这些年，随着抚顺作协文学活动日多，我与玉恩先生见面、交流也多。也许是“文缘”在起作用吧，聊及文学，我们话很投机。开各类文学研讨会，玉恩先生因德高望重，因学识渊博，因点评到位，出镜率颇高。我注意到，每次发言，他都认真备稿，逐字逐句宣读，有时意犹未尽，难免发言超时。记得一次玉恩先生发言，当主持人要求尽量简短时，玉恩先生带着温蔼的笑容说：我的发言不长，不长，就两千多字……玉恩先生发言，绝不敷衍，绝不忽悠，而是条分缕析，实话实说。交流多了，玉恩先生在我眼里形象愈发高大起来：这是一位博学、多思、勤奋、仁厚的长者，是一位学者型的老先生。我喜欢和这样的长者多请教、多切磋。

    忽一日，玉恩先生来找我，带着厚厚一摞书稿清样。带着他惯常的温蔼笑容，亲切地命我为此书作序。蒙老先生如此高看，我受宠若惊。百般推辞，老高不允。却之不恭，只能从命为之。

    我静静拜读着玉恩先生的大作，心情大好。不出则已，一出惊人！玉恩先生一下子就出了一部30多万字的作品集，洋洋洒洒，厚重、丰富。读玉恩先生的作品，仿佛在聆听一位智者传道授业解惑。我有幸读到了玉恩先生50年文学创作的精华，读到了玉恩先生一篇又一篇美文。读到会心处，真当浮一大白！

    玉恩先生热恋文学五十余载，始终文心不泯，抱守纯心。在笔耕不辍的“求索”中，找到精神生活支点，寻到人生大乐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玉恩先生做到了。“半个世纪的时光，转瞬流去，许多往事，已化为过眼的烟云；唯有看用文字凝固的化石，才成为人生风景的永恒。正所谓：繁华落尽成遗憾，富贵何如换诗书！”这是他的夫子自道。

    《文心胜境》，是玉恩先生从自己的作品中遴选出古体诗583首、散文游记85篇、理论评论14篇，歌词1首、格言10则、楹联5副合而成书。是本着诗性、纪念性、文化性、思想性及学理性进行筛选的。从体例的多样，可以看出他驾驭多种文学体裁的能力、实力和功力。

    有人说，散文游记好写，但写好，不易。的确，我读过许多散文游记作品，大多是平铺直叙，走马观花，人云亦云，似曾相识。玉恩先生的散文游记，却没有按照人们熟悉的套路来，而是独辟蹊径，写出了独特的感悟。我很欣赏他的《夜渡千山》。写千山的游记数不胜数，多是写游千山有多美，心情有多爽，云云。可玉恩先生写千山，却独具只眼地选取了夜宿千山这一角度，用“投入名山怀抱做一次山的情人”的视角，读来兴致盎然，趣味十足。作者夜对千山，展开万千思绪：“为什么寺庵香火能逾越国度和千年岁月？为什么善男信女能抛家别子？为什么王子皇妃也能遁为空门之客？……夜的千山给我的回答是不动声色的沉默。”于是，作者从心灵深处听到了夜千山的真谛：沉默。作者的思考由是生发出去：“沉默是一种语言，沉默是一种诉说。沉默是一种极高的智慧，沉默是一种磨难当然也是顽强，沉默是一种煎熬，当然也是拼搏；沉默是辉煌！一切伟大的，都来自沉默。大海沉默、江河沉默、名山沉默，一切伟大的人物都有过沉默。谁都说沉默，究竟有几人真解沉默，谁都想沉默，究竟有几人能够沉默？”如此扣人心弦的、振聋发聩的、富于思辨色彩的追问，让这篇区区千字的散文不同凡响，深刻而精辟。在散文《雪兮归来》中，作者从思念北国冬雪写起，写当下因“温室效应”导致城市与雪无缘，作者热切呼唤着雪的归来，并忧心忡忡慨叹：北国之冬缺雪，是因为我们人类在作茧自缚，自作自受！读来可谓醍醐灌顶，发人深思。在玉恩先生的游记散文中，不走寻常路数的还有许多，如《觅迹十三陵》，作者到十三陵水库驻足，看到的却是“按现代派的思维打扮起来的十三陵龙宫，看到的是龙张着血盆大口，吞食着不计其数的红男绿女的钞票，空气中充斥着喧嚣和刺激，唯独没有水库固有的清凉和宁静。”作者看腻了矫饰，更厌倦摩肩接踵的杂扰，他带着忧思登上水库大坝，水库大坝激起他情感的洪波，想起当年建设十三陵水库的壮观景象，作者痛心疾首，带着强烈的忧患意识发出一声叹息：“该振兴的神圣尽管如此切近却被人们无情遗忘，该毁灭的腐朽尽管距我们如此遥远却辉煌了……”在这些作品中，作家写出了自己独一无二的游历感受、感悟、情怀、思考，令人耳目一新，并给人以思想启迪、心灵震撼。思想的深度决定着作品厚度与重量，并引导读者进入更高的审美境界。我以为，一篇优秀的散文游记作品，离不开思想的力量，离不开直抵灵魂的情怀。简单地“有闻走录”，浮皮潦草，虚情假意，拿腔作调，是散文游记大忌。可以说，玉恩先生的散文游记，字里行间，充溢着浓浓的人文情怀与人生哲思，有教益，有启迪，有情趣，读来甚觉畅快！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玉恩先生的散文语言更是精雕细琢，反复推敲。用玉恩先生的话说，他追求的是“诗性语言”。真应了杜甫的诗：“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看《我有家宝高尔山》，简直就是一首动人的诗篇，通篇每段都用“我家有宝高尔山”起头，回环咏唱，声声入耳，情动于心，琅琅上口。在他的游记散文中，语言优美、典雅、诗意、得体、准确、精当，体现了作家深厚的文化积淀与文学修养。这背后，是作家几十年博览群书、烹文煮字，苦心孤诣，修炼而得。在玉恩先生的几篇随笔中，可以看出他对读书的沉醉与迷恋，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书痴”。如《书缘》、《千古书院访嵩阳》、《岳麓书香沁心脾》、《感悟“文缘”》等。真正的大作家都是学者化的，玉恩先生也是一位学者化的作家。这些年，玉恩先生还写了不少文学评论，解读、赏析、评论我市作家作品，为抚顺文学繁荣发展做出了贡献。至于玉恩先生的古体诗创作，更是蔚为壮观，收录了580余首。玉恩先生在古诗词创作上不泥古、求创新的精神，是值得提倡的。

    现在，是丁酉年正月初一，经历了大年三十的热闹火爆，初一的城市逐渐安静下来。鸡年初一，静心品读着玉恩先生的《文心胜境》，不亦快哉！

    节日闭门读友书，也是一种文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