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新华

 一年一度的高考开始了。

李佳的爸爸开车送李佳去考场。为了让女儿轻松一下，李佳的爸爸双手把着方向盘，一边瞭望着前方，一边和女儿说，“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听了可别去问你妈妈啊。”

李佳笑着说，“什么秘密啊？好，我答应你，不去问妈妈。”

“你妈妈当年参加高考的时候，因为离考场只有几站地的路程，你妈妈便准备跑步去考场，心想就当顺便健身了。跑着跑着，一道用来埋设管道的半米深的大坑隔断了路面，你妈妈就想跳过这个大坑，结果，没跳过去，掉进坑里了……”李佳的爸爸刚说到这里，一辆摩托车突然从左侧窜到了他的车前，为了躲避摩托车，李佳爸爸急忙把车向右侧躲去，结果，汽车冲上了人行道，撞上了一棵大树，停下了。

这时，一个送外卖的小哥骑着摩托来到了车前。他打开车门，见司机趴在方向盘上，鲜血从头部往下流着。副驾驶的位子上，有个女孩儿，只是头皮有点擦伤。女孩看到有人相助，急着哭诉，“这可怎么办啊，我爸爸都这样了，我还怎么去高考啊……”

“小妹妹，你别着急，你爸爸的头出血了，这比血淤在颅内好，我估计就是皮外伤。你听话，赶紧打车去考场，这钱你先拿着，我得赶紧给你爸爸叫120。”说着，外卖小哥就把李佳从车里拉了下来。

“小妹妹，高考是决定你将来命运的大事，你努力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吗？你现在就是跟着到医院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安心去考试，我来照顾你爸爸。咱们一言为定。”外卖小哥说完，举起手掌，向李佳示意。李佳含着泪使劲地点了点头，和外卖小哥击了掌，“嗯，我听小哥哥的，一言为定。”

中午，李佳出了考场后就给爸爸打电话。电话是妈妈接的，妈妈告诉她，小哥哥叫了120后，将你爸爸送到了医院，接着就跑前跑后的帮着办手续。医生说幸亏送来的及时，否则就有危险了。你好好考试吧，别分心，现在妈妈在这照顾你爸爸呢。小哥哥看妈妈来了，就悄悄地溜走了。等你爸爸好了，我再想办法去找他吧。

“妈妈，你答应我，一点要找到小哥哥，咱们一言为定。”李佳激动地说。

谎  言

薛老师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医院里的荷花池走去。

荷花池的中心有个凉亭。薛老师坐在凉亭里的椅子上，望望蓝蓝的天空，又看看田田的荷叶。怒放的荷花，像少女羞红了的脸颊。枝头上的一群小鸟，吱吱喳喳地雀跃着。

能活着，该有多么幸福啊。可薛老师知道，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用不了多久，所有的这一切，他将再也看不到了。父母都已故去，自己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妻子三年前撇下他也走了。自己从教师岗位上退休后，生活条件还不错，美中不足的就是这辈子没有儿女。也罢，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他感到有些疲惫了，准备返回病房。一回头，看到亭里的另一侧座椅上，有个病人在那坐着，呆呆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

 第二天，当薛老师再次来到凉亭时，那个病人已经又坐在那里了，仍然是呆呆地，一动不动。薛老师走近他，关心的问，“怎么，有心事？”

“咱们这号人，还有什么心事，等死呗。”

薛老师便不再言语。坐了一会儿后，薛老师用手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转过身，默默地走开了。

又过了两天，当薛老师第三次来到这里时，那个病人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他好像是在等着薛老师的到来，“您来啦。”

“嗯”，薛老师点点头。

“我最后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良性的。”

薛老师说，“那可太好了！”

 “好什么啊，医生说肿瘤的位置不好，随时都可能导致血管破裂，所以，不及时手术的话，还是个死。”

“那就赶紧做手术啊。”

“做手术，哪来的钱啊。”

接下来，薛老师从这个病友的叙述中得知，他叫王磊，五十一岁。前些年，儿子终于处上了一个对象。对象说，想要和她结婚，就得先买房子。老俩口没办法，把不多的积蓄给了儿子当首付。钱给了，可老伴儿的心脏病却犯了，送到医院就没抢救过来。消停了两年，儿子又要买车，隔三差五地过来和他要钱。不给，儿子就软磨硬泡。没办法，他把自己留着过河的那点钱也给了儿子。打那以后，他就靠每月开的两千多块钱工资生活。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得上了这种病，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儿子知道他得了肿瘤，把他送到这个医院后，就再也没来过。

“像我这情况，儿子都指不上，谁还能把钱借给我啊。”

都说男子汉有泪不轻弹，那是没到伤心处啊。薛老师看着王磊泣不成声的样子，便同情起他来。

“我这一辈子没有儿女，心里感到遗憾。你有儿子，却也有烦恼。可见，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事，这就是生活啊。”薛老师说完，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都在想着什么。

当夜色降临，两个人都准备返回病房时，薛老师说，“我以前是当老师的，虽然现在退休了，但我有个学生在慈善总会会当领导，我帮你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让慈善总会给你先垫付一下手术的费用，弄好了，兴许还不用还呢。”

“那可太好了，真不知怎么感谢你。”王磊的脸上因为有了希望，终于散去了愁容。

果然，三天后，医院就通知王磊做手术。手术很成功。

王磊在病床上养了几天后，心想，我怎么也得到薛老师那谢谢他啊。谁知，他刚一起身，主治医生就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谢谢大夫，挺好的。”

“薛老师是你的病友？”

“是啊，我正想过去看他呢。”

“你看不到他啦。就在你手术的那天晚上，他走了。多好的一个人啊，可惜了。”医生低着头，不无惋惜地说。

“啊？”王磊尽管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医生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说：“你的手术费就是从薛老师这张卡里支付的。”

“不对啊，他和我说，我的手术费可以先由慈善总会垫付啊。”

“他那么说，只是一番善意的谎言，不然，你能接受他的帮助吗？”说完，医生默默地转身走了。

背后，传来王磊悲怆的哭声，“薛老师，就这么两天的时间，你就不能等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