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晓峰

出差前，习惯去书店选几本书，在琳琅满目的书架上，一本《闲情偶拾》吸引了我，不单单是书名，更重要的是书中简约的插图就足以让我爱不释手，带给我风格一新的视觉享受。这是甘肃作家诗人人邻与医生画家韦尔乔两人合作的一本书，封面设计得淡雅简洁，书名下印着——韦尔乔/图、人邻/文，定价39元，由三联书店出版。

书中选用了204幅插画，分为幽梦、流逝、美好、咀嚼、钟声、羁旅六个部分。文字与画相得益彰，又若即若离，不知道是先有了图后有了文字，还是先有了文字后配了图，总之字与画都有各自的解读，或长或短，或素雅或施以淡彩，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唯美又不失厚重。

韦尔乔不是职业画家，而是一名普通的内科医生。他是个天才，能在自己的职业领域外做的如此出色。他创作的插图无一例外地采用正反两面的印刷，所用的绘画工具是一支普通的蘸水钢笔，纸张是医院内部使用的处方纸、空白的病志表格和印有两个肺叶的透视单，仅此用材就足以打动你。他的创作多半在夜间值班时间，面对空旷肃静的诊室，随便拿来一张纸信手涂鸦，看似随意轻松，却又符合画理。采用点线面结合的方法，打破了只用线条表现的单调，很好地运用了水的扩散和洇湿作用，使线条明快简洁，画面构成虚空而深远，画出了内心的想象，对知觉的发掘，对人生的疑问和解读，把读者引领到一个从未达到的境地。

韦尔乔的插画均在方寸之间，每一张小画都配有医生常用的别人看不懂的文字，以三两行形状做点缀，放在画面的一个角落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且与画面非常协调。他绘画的题材丰富，意境深远，有表达无法开解的寂寞、有对童年成长的回忆、有反映宗教的影子、有展示母爱的躯体以及对温馨怀旧的感伤。在他的笔触中，多次出现穿长衫的孤独男子，他们都很静，一个人或站在房间的角落里或合袖孤立于一片旷野中，若有所思；或画一条地平线，再寥寥几笔画一个人横卧于溪流边看游动的蝌蚪，蝌蚪虽小，但它顽强地活着，晃动着尾巴，掀起层层涟漪；他画几个孩童在空地上推铁圈奔跑或到田野里捉蜻蜓，这些画面都会不自觉地把人带到童年的美好回忆；他笔下的女人体是圣洁而柔曲的躯体，展示了母爱和美的神韵；他画的佛一脸虔诚，微垂的半面佛头或许可以驱散病房中的阴霾；他画的人物有点像丰子恺的画风，不刻意描绘人物的五官，而是用姿态和环境阐释人的内心世界，不同的是丰子恺用的是毛笔作画，而他用的是钢笔，然而他的钢笔画一点不逊色于丰子恺，线条的表现力极为丰富。他的画无时无刻地在传递自己的情感，在细腻丰富的同时又显得无奈，他是乎在表达感激生命带给人们的苦难和幸福，他认为人生是无所谓苦难，也无所谓幸福的，只是时间进入了我们，然后流逝，一直到苍老、消失这一主题。而且他将生命的消失也表现的宁静而美妙，有一种虚无飘渺的升华。

韦先生已出版60余种作品，画了近6000帧插图，为很多著名作家的文学作品配了插图，名声大噪，还在北京举办了个人画展。过去无意间画的插图，一夜之间价值连城，成为收藏家们梦寐以求的藏品。面对韦尔乔的作品，著名漫画大师丁聪评价，“他的作品，每一根线条都敲得响”。

就是这样一位出色的天才，曾被美术界、文学界口口相传的人物在2007年突然辞世，他患了肺癌，癌细胞没有任何征兆地侵袭了他，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仅仅43岁，就夺走了他的生命。追其病因，他在病榻上回忆，自己是一直用一种强刺激性的液体作画，每画一张都被弄的泪流满面，鼻塞喉痒。简单地说，是不懈追求完美和超负荷投入夺走了他脆弱的身心，他把阳光洒给了别人，留给自己的是半空滑落的轨迹。

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他的作品，一册《闲情偶拾》被我翻看了不知多少遍，我在仰慕韦先生的同时，更为他感到惋惜，他的画或许将来成为绘画门类的新语言、新符号，独特的线条或许成为中国的马蒂斯，像凡高一样被世人所推崇，或被学者们反复研究剖析，这一切皆有可能，因为他的作品是不朽的，它会说话，那才是对韦先生的最大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