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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 佛
阅读数:0发布时间:2009年09月11日

尹航

7个人向那里走去,眼见许多飞鸟,徐徐降落到一个尖顶上——后来转入大殿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尖顶的所在,是鼓楼。在大殿的飞檐上起落的,是白肚皮的喜鹊,硕大的身姿,只有几只,不像鼓楼尖顶上的,是成群的麻雀。

我们是来这里看玉佛的。从天座宾馆坐公交车过来,看到玉佛山的牌楼,才发现坐过了站,答应到站告诉我们的司机,一面抱歉一面喊住了迎面开来的返程车。向玉佛苑走去的路上,耳边响着梵音。在走向大多古刹的时候,都能体会到一种宁静,说是一种气象,也未尝不可。现在就在千山脚下几站地的地方,而对那里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要坐颠簸很厉害的大客车,赶四、五小时的路(那时的大客车开的很慢,路面坑凹,坐在后排经常有人被颠到半空,撞到头顶),才能来到山脚下。一般都在傍晚,席地围坐在一起,起开带去的罐头和啤酒,就是一个即兴的晚会,很是火暴。读书的时候是那样,工作后还是如此,差不多是那个年代抚顺人游千山的一个传统。不同的是跳舞,读书的时候跳的是登山舞,在震天的迪斯科舞曲中弯着腰,穿着大边鞋的双脚,立在那里,交替地踩呀踩的,上身摆呀摆的,很激越,有些像街舞,后来很少见到了;刚工作的时候,盛行交谊舞,我是在电话班实习的唯一男生,身边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同事,很有贾宝玉的味道。可惜自己年纪最小,天上没有掉下个林妹妹——就像当时同样盛行的朦胧诗,翩翩舞姿,像飞鸟,一闪而过,融入千山万水的黑夜,黑色的眼睛寻找的光明,是属于另一个黎明的。

看日出,是去千山的重要日程。去五佛顶,半夜就得出发,走几小时的山路,在千山深处。我不记得自己见过传说的五佛,每次都在车里打一阵瞌睡,熬到四五点钟,去一个近处的寺院。名字已经不记得了,记得的是北方山间漆黑的夏夜——这黎明前的黑暗,只有脚下黎黑的石阶有一些光泽;伸展到盘山石阶上的茂密植物,在刮到登山者的时候,才体会到它们的存在;夜气里有浓郁的树脂气息和露水的潮湿;山峰的起伏和蜿蜒,只有混沌的轮廓——但走着走着天就亮了;在半山腰上,看自己走过的崎岖山路,斗折蛇行在黛青的晨光中,会浩叹如果在看得真切的白昼,自己是否有一往无前和重新再来的勇气?而在这里,只有鼓足更大的气力,继续向前,眼见太阳跃出山脊,照亮山河。

人常说佛不在寺中,佛在路上。在深圳做过编辑、一直不曾谋面的小鱼,曾传给我许多漫画,其中一张就叫《佛在路上》:一个僧人,拖着一个布袋,徜徉在路上。我的理解是:佛走的路,是心路。而作为普通人,旅程是接近佛心的一种比较直接的方式——在游走中,体悟世界。《金刚经》上的类似解释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看的越多,走的越远,体会的越深,越能积蓄感受——这种向外的探询到了一定程度,返回内心,才更有力量,慢慢才会生发空灵,归于内心的宁静。

从玉佛苑的北墙外,再看玉佛山的牌楼,看到的是它的背面,掩映在群山之上,高远了很多,是与公交车上擦肩而过的印象,截然不同的。到了玉佛苑,才知道这里不是古刹,是九十年代才落成的,源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发现的一块七彩玉石王。或许是古朴的建筑、初冬萧瑟的景色,给人古意昂然的错觉,好象很久以前来过这里,现在是回这里还愿的。向大殿那里走去,中间的门紧闭着,导游说那是修行者走的,我们只能走左右的许愿和还愿门。大殿里正在做道场,鼓磬齐鸣,着僧袍的僧侣排成方阵,大概十几个人的样子,跪坐在玉佛前——如果此时有足够高的视角,这个僧侣方阵,完全可以被玉佛的手掌所覆盖——这尊世界最大、列入吉尼斯纪录的玉佛,高7.95米,原石重260多吨,整石镂刻,前释迦、后菩萨,除去一些五色莲花、云海江崖等装饰图样,保留了七彩玉石的天然纹理,刻成后依然重达230多吨,这是不曾想到的。

香火旺盛的地方,走过一些,感受却各不相同。走进西双版纳的傣家村,第一直觉就是傣家人的佛教色彩很浓。据说那里的许多男子都有早年入佛寺的经历,在那里学习文化,但并不影响婚嫁。从当地人的服饰样式和色彩,加上气候,以及表演的手语、动作,令人不自觉地想到印度。那里还流传着许多与释迦牟尼有关的故事。可惜,没能到寺院里去看看。在泉州开元寺弘一法师写下“悲欣交集”四个字的地方,我在那排菩提树下坐了很久——几年前的那个初秋午后,似乎所有的欲念,都随着那些粗大的根须,一同蔓延至枝繁叶茂的树冠上,消失在天际。我已不记得当时天上是否有云朵,天色是否湛蓝,只记得看不见一片树叶在风里摇动。身逢乱世的李叔同,淡出自我,才真正做到了和光同尘,渡己渡人。所谓“渡人容易,渡己难”。弘一所走的路,从一开始选择的,就是最难走的路:从“渡己”开始,去谱渡众生。我还记得在挂满弘一法师真迹的佛堂上,有一尊年少僧人的蜡像,双手合十,面北而坐。我一直觉得有一股气场,在他四周不易察觉地震荡。现在也在怀疑,那不是蜡像,而真的是一个年少僧人,在那里打坐,达到了八面静如如的境界。散去了战乱的尘烟,遁世静修的路,看似山重水复,但安下心来才能做成一些事情的道理,是不会变的。布袋和尚的那首很有名的禅诗写的好:手持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稻/退后原来是向前。

直到前些年,来到海南的东山,才留意到烧香是怎么回事。记得年轻的时候,在杭州灵隐寺,看到从远道而来的烧香团队,青一色的老太太,穿着青一色的兰色布褂,青一色斜跨着大兰布口袋,又青一色捧着棒棒香,当时觉得很好笑,当笑话说给朋友们。许多年后,体会多了生活的苦楚,方晓得诚心的难得——东山正是“东山再起”这个典故的出处:赵刚被贬后,在东山之上依然心忧天下,诚心面佛,最终登台拜相——有人把这比拟为“雄狮睡醒,不可阻挡”。

曼谷、万象、台湾、上海、兰州、湛江、邯郸和攀枝花等地皆有玉佛寺,辽宁鞍山玉佛苑的玉佛,不只奇在大,更奇在一系列的巧合。据导游讲,这块七彩玉石王于1960年7月在辽宁岫岩的东山花玉岗露天采玉坑口被发现——呈三角形,顶部如屋脊状,集深绿、浅绿、绿、黄、白、黑、蓝为一体,在它没有被雕刻前,外面是用岩石包着的“岩包玉”——什么地方是什么颜色,是无法预测的。在深山沉睡32年后,1992年10月28日,玉石王正式起运,动用大型牵引车六辆,坦克牵引车四辆,其它各种车辆150多辆,参加运输人员400多人。沿途翻越四座大岭,跨过五条河流,通过76座桥涵,排除障碍240多处,行程172公里,经过8天8夜,于1992年11月5日,落户鞍山东山风景区山麓下;并汇集120名玉雕工艺师,从1993年7月开始,历时18个月,将玉石王雕刻成世界最大玉佛——现在的释迦佛面,正好雕在一块无瑕的深绿玉块上,头上的金冠恰逢一块黄玉,佛身从左到右倾斜的两道印痕,又恰如袈裟,人称“佛面天成”。不仅如此,在佛像背面,观音菩萨脚下的鳌鱼尾上的那几块若隐若现的淡黄玉石,构成了隶书的“真”字;1995年农历二月初二,上午九点,雕刻部位进行到观音的右侧,淡绿的玉石上出现了一块斑驳的黑玉,磨平的玉中,隐现出一条盘龙。下午三点,一只与龙色彩相同的回头凤,出现在盘龙下方;2002年10月的一天,人们又发现玉佛左胸前一只山羊头像神奇显现,山羊依偎在佛祖怀中,呼之欲出;在玉佛开光的那天,天空中还出现了祥云和七彩光环。更加巧合的是,有人觉得这尊佛面与毛泽东的面相十分酷似,还在网上发布了对比图片,鼻息和口海,的确神似。

唐太宗为表彰玄臧取经的圣业,建大雁塔供其藏经、译经,并在《圣教序》中写道:“盖闻二仪有像,显复载以含生。四时无形,潜寒暑以化物。是以窥天鉴地,庸愚皆识其端。明阴洞阳,贤哲罕穷其数。然而,天地苞乎阴阳,而易识者,以其有像也。阴阳处乎天地,而难穷者,以其无形也。故知像显可征,虽愚不惑。形潜莫覩,在智犹迷。况乎佛道,崇虚、乘幽、控寂,弘济万品,典御十方,举威灵而无上,抑神力而无下,大之则弥于宇宙,细之则摄于毫厘;无灭无生,历千劫而不古;若隐若显,运百福而长今;妙道凝玄,遵之莫知其际;法流湛寂,挹之则莫测其源。”赞颂玄臧:“法游西域,乘危远迈,杖策孤征,积雪晨飞,途闻失地,鹜砂夕起,空外迷天,万里山川,拨云霞而进影;百重寒暑,蹑霜雨而前踪,诚重劳轻,求深弘达,周游西宇十有七年,穷历道邦,询求正教;双林八水,味道餐风,鹿菀鹫峰,瞻奇仰异,承至言于先圣,受真教于上贤,探赜妙门,精穷奥业,一乘五津之道,驰骤于心田,八藏三箧之文,波涛于口海;爰自所历之国,总将三藏要文,凡六百五十七部,译布中夏,宣扬胜业,引慈云于西极,注法雨于东垂;圣教缺而复合,苍生罪而还福,湿火宅之干焰,共拔迷途;朗爰水之昏波,同臻彼岸。”并感叹:“桂生高岭,云露方得泫其花;莲出渌波,飞尘不能污其叶。非莲性自洁,而桂质本贞,良由所附者高,则微物不能累。所凭者净,则浊类不能沾。夫以卉木无知,犹资善而成善,况乎人伦有识,不缘庆而求庆。方翼兹经流施,将日月而无穷,斯福遐敷与乾坤而永大。”——我想“诚重劳轻”四个字,已经概括了与佛有关的全部话题,回首当年,把蜜月旅程定在西安,是否也另有机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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