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颓 墙
阅读数:0发布时间:2022年04月01日

李  栋


    我们去时,那半截塌下的墙头就像个孱弱的老人蹲在那里。墙边是一道拱门,由大青石和黄泥巴砌成,门上方挂一木牌,上边端端正正地写了“尊师爱教”的字样,字迹是三番五次描过的,已缺了些笔锋。

    院内,一些穿戴得不很整齐的孩子打成一团。一缕斜光从唯一的窗子爬进屋里,斑斑驳驳地照在已经泛黄的墙壁上。见我们两个夹着公文包的走进来,四位女教师显然知道了什么,无声地退了出去。只有坐在最里边的一位中年男人朝我们招了招手,他自报就是我们要找的校长。我们掏出一叠材料刚放到桌上,校长就大口呼出浓重的烟气“是的,我已经接到了上边的电话,可是……”

    这时一阵摇铃声响起,窗外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失了,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那是一个阴雨天,三年一班教室里,钱老师已是第三次催要班费了,不无惊愕的孩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很威严地来回踱着,当所有的孩子都被问过后,她突然用加倍的声音问道:“咱们班有谁没交班费呀?”

    孩子们很是习惯配合的,齐声喊“赵明明!”

    更刺耳的声音响起来了“他损不损呐?”

   “损!”

    孩子们的声音也提高了一倍,以至淹没了窗外哗哗作响的雨声。

    这时,一个头发蓬乱的男孩猛地从屋角站起,流泪跑进了门外的雨水里。校长有些无奈地,向我们讲诉着事情的经过。

   “……赵明明回来上学了吗?”

   “来过……”校长用脚使劲碾碎丢下的旱烟蒂,声音很低。

   “那么,这以后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

   “是才听说的。后来她的儿子要结婚,所以印了一些请柬,当初她并没有想发给学生的,只是做老师的在外边都没有什么来往,她只是图个热闹就让每个孩子带回家一份。”

   “据说赵明明的妈妈还是去了,只是她的轮椅上不了院门的台阶,可赵明明为这却再不敢来上学了……”

   “因为家里没有别人,赵明明在家护理他母亲呢!当他知道妈妈没随上份子钱,就在家里又哭又闹,不肯再来上学。她妈妈想来找老师说说,不小心轮椅撞在门旁的墙上,被塌下来的石头砸着了。

    我们的学校倒也真该修一修了……”

    校长扔下又一个烟蒂、踩灭,接着说:“要说老师也怪难的,粉笔要一根一根的领,没有经费什么事都挺作难的。”他终于十分谨慎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本人在学校吗?我们想找她谈谈!”我们似乎受到校长情绪的感染,声音也平稳了一些。

    门再次被推开时,一个颇显苍老的女人独自走了进来,一身旧衣旧裤,见了面只是一个劲地念叨“收的份子钱都交到乡教育办了,赵明明家我已经去了三次,塌掉的墙头我一定重新砌好……”看来她什么都知道了,也并不否认。

    窗外又响起摇铃声,三道岭小学的孩子们跑着、闹着,好象在用遗忘来谅解一段不愉快的往事。我们穿过熙熙攘攘的孩子走出校门,重新站在那截被残疾母亲的轮椅撞倒的墙头旁,唯一想到的就是校长说的那句话——

   “我们的学校是该修一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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