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晓峰

 

那声音我还清晰地记得，一直存储在我的记忆里……

美妙的语音真是可以再现很多东西，影射出一个人的修养、性情、和职业习惯，我一直对说话声很敏感，那应该是我对人的最初印象。小的时候妈妈的说话声是最吸引我的，她给我和姐姐唱歌，她的嗓音清丽而悠扬，时时让我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她对我的管束很严格，可一说话却怎么也严厉不起来了。任凭时光冲淡岁月的痕迹，可那些深藏于心底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记得在杭州中国美院研修的时候，章祖安教授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关于说话声的修养课，他的观点很独到，思路清晰，有理有据。他说，在生活当中，你们觉得哪些人说话声音很大呢？一般都是工厂里的工人、纺织厂里的挡车工、农田里耕种的农民、工地上的民工、军营里的教官、还有上课的教师，为什么呢？因为他们都是受工作环境约束，不大不行，必须压过环境声才可以沟通，因而养成了大声说话的习惯，在平时的谈吐中也是声传千里、阵地有声的。在工厂的生产车间里，机器运转的吵杂声震耳欲聋，虽近在咫尺也得贴耳对喊；在农田里耕作的农友之间相隔很远，传个话儿也是靠合掌高呼；军营里的教官更需要高声严训；学校里上课的教师也是的，声小了学生听不到不说也压不住调皮的学生，必须厉声管制。从那以后我好像理解了这些特殊的人群，不论在公交车上、在商场、街巷里，遇到说话声大的人也可以接受。

在杭州期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仍是当地人的文明程度，出没一些公共场所，在酒店、在公交车上、在行走的街道上，很少听到大声喧哗的人，即使双方发生了冲突也是很理性的处理，说一些“怎么了吗、好了好了不说了、岂有此理、弄不灵清”的话，没见过大打出手、出口不逊的场景，尽显了江南人的柔顺之美。在公交车上，即使是前后排坐着，你也很难听到前排人说了什么，她们的交流是不会影响到周边人的；在张生记酒店，这个在全国都享有声誉的高档酒店竟然不设一个包房，富丽堂皇的大厅内被代表中国元素的青花瓷器和徽派建筑所点缀着，客人在大厅里就餐，没有贪杯拖延不走的，因为酒店外等候就餐的人很多，桌与桌之间也不是很远，可是你听不到拼酒、划拳、大声嚷嚷的人语，都是和自己身边的人低声慢聊着。在这里吃饭你不想文明都不行，文明的餐客和酒店的风格是那么统一。

美声可传情，也可以结缘。我和爱人结识后，除了她特殊的气质吸引了我，再就是她温婉的语音，我对其声音的迷恋程度尤为强烈，特别是在出差的日子里，话筒一端传来体贴入微的声音，感觉关爱就在身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能和她在一起就知足了。

女儿稚气的童声是我忘不掉的，她有时会提出有趣的问题让你玩味。一次我出差回来，看我带回来一个摄像机，就对着镜头好奇地问，爸爸，你拿的是什么玩仍，给我看看，我要玩，我把她的表情、声音都录了下来放给她看，她更觉得好奇，问我，爸爸我怎么跑这里面了，还能说话，真好玩！女儿从小就喜欢读书，床头堆放好多图书，自己能坐床上自言自语讲大半天，这些声像都成了我永久的记忆。

我可能对异性的好感首先来自她的声音，在接听电话的时候，在见面交流的时候，如果对方声音吸引了我，我会徜徉在声音的世界里，或许会情不自禁赞美对方，或许会产生更多的幻想，有进一步了解的愿望。好的声音是让对方接受并记住的，可以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你发出的声音要自然天成、轻言慢语。女人男声或男人女声都是不好的，不可以做作，音调、音色、音量都要恰到好处，尤其女人对男人的声音更是敏感，有磁性的男声会令她们沉醉。岁月的更迭可以淡忘一个人，而美幻绝伦的嗓音是最难忘怀的。

我曾看过凤凰卫视陈鲁豫对成龙的一个专访，问及他和邓丽君的一段往事，成龙先生侃侃而谈，他最受刺激的是自己的德行，他说，他去法国拜见邓丽君，当时邓丽君已蜚声海内外，在法国也是大姐级的人物了，他见到邓丽君后觉得自己就是个小混混，坐没坐像，站没站样，而邓丽君一派大家闺秀的气度，亭亭玉立端坐在哪儿，说话声音绵柔似水，你必须把耳朵贴近她嘴巴才可以听到她说什么，简直太美妙了，这是我见过的最优雅的女士，她的声音我死都忘不掉！这段对白我一直记在脑子里，邓丽君的歌声是可以传世的，经久不衰，什么是经典？谁可以永生？邓丽君的声音是可以做到，这是毋庸置疑的！

吾友绪升，多才且性情，他喜爱与艺术相关的事物，书画、音乐、戏剧文学都有涉猎，是地道的黑龙江北方人，十几年前南下苏杭学艺，却被杭州女孩的说话声音所倾倒，脚一落地就爱上了那里，他常感叹怎么可以有这么美的语音，再加上江南女子特有的绵柔，认可租简陋的房子住，死活不回东北了，且很快爱上了杭州一个娇小女子，结婚生子，留住杭州，我曾到他家里小叙，听他亲口讲述了这段姻缘，见其娇妻贴前忙后的细心侍侯，真是艳羡他们。

八、九十年代，上影厂的丁建华、乔榛、童自荣、尚华、毕克是家喻户晓的配音演员，《简爱》、《廊桥遗梦》、《追捕》、《茜茜公主》、《尼罗河上的惨案》、《远山的呼唤》这些影片里有他们不朽的声音，创下了译制影片的颠峰。记得当年我也可以大段大段地背诵《简爱》里罗切斯特与简的精彩对白，丁建华的声音带一丝娇贵与真挚，而乔臻则蕴涵着浑厚与磁性。

现实生活里，有很多友人的声音是无法忘却的，她们或圆润细腻、或轻柔舒缓、或奶声奶气、有的懒懒的带着娇气、还有的嘻戏调皮，尤其特别一点的就更是难忘，即便可见、不可见，那声音就潜藏在那儿，多少次彻夜长谈，多少次窃窃耳语。我曾对一个要好的朋友说，你身处异地，难得一见，经常打打电话吧，我喜欢听你的声音，别断了这最后的声脉！

让我们想象一下，这世界如果没有了声话，将会变得多么沉寂。声可传情达意，声可永驻心田，在我的记忆里储存了很多人的声音，无需再报你的名字，只要你一开口便知是谁，声至人至，多么亲切，多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