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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寺的蝴蝶
阅读数:0发布时间:2013年05月28日

  尹  航
  
  
  细雨中的新宾,空气清新,积墨的连绵山脊之上,乳白色的雾霭,像是氤氲的留白。这里是和睦国家森林公园,路两旁的参天植物,都有七八层楼高,所有建筑庄重典雅,又不失细节的考究,而且注重运动场馆的设置,羽毛球、篮球、台球等场地都是按照专业水准建造的,还有一个高尔夫训练场,在进门的右手,起伏的草坪,一派新绿。上午听了一个讲座,午饭后打了几局保龄球,外面依旧细雨绵绵。那个八卦迷宫,恰好可以望见上面的青瓦,像是嵌在山脚下的轮盘。左手有一条幽深的小径,掩映在茂密的树丛之中,路标指示,那里通往神树寺。打着伞走向那里,整洁的水泥路面,是新修成的。笔直的落叶松成片地立在两旁,像在灰蓝的天穹画上工整的竖条。更多叫不出名字的秀颀植物,一帘一帘地披挂下来,让人看不清天际的直线。路标上数字显示,这时距离神树寺有四公里。一只鸟,沿着路面,一波一波地飞奔前行,与许多翩飞的蛱蝶,擦肩而过,消失在密林深处。那些深蓝色的蛱蝶,就是我们小时候叫做马燕的蝴蝶,有半掌那么大,有时会落在潮湿的路面上,但谁会忍心去伤害这山野的美丽呢。走了大约一小时,看到几个一同参加培训的人向回走,他们说神树寺还很远,这里不过是一半的路程——这是三年前的夏天写下的文字片段。
  三年后再去那里,同去的是另一些人了,是在近一周的阴雨天后遇到的难得一见的晴朗天气。我们行程的第一站,直接走向了神树寺。身边不时有白色的观光车驶过,没入绿树婆娑的林荫深处。走向那里的,不只我们一路人马,那些浅色身影依路成行,婉转伸展,比三年前阵容强大了很多。雨后初晴的北方,走在山路上,神清气爽,让人想吹起口哨。走不多远,发现在临近溪流的一侧搭起了木板栈桥,在那里起伏穿行,山泉溪流不再是涓涓细语,而是接近了大河滔滔。今年夏天的抚顺,雨水充沛,一路上浑河的水面,像海景一样闪动粼粼波光,我们从天湖大桥驶过,有种航拍的错觉——内心的视角,好像一直在俯冲盘旋,整个山水城市,如同展开的流动画面,桥上的车辆也似乎缩小成一个个光斑——我们在流动的光斑里,眺望蓝天白云,碧水青山。这样的念头只是匆匆一闪,面前的溪流裹挟着水气,在低洼处摔成碎银。我们走到晃动的吊桥上,再看下面的那些小瀑布,好像绽开的朵朵梨花。再往前走,栈道愈加陡峭、迂回。头顶上的蓝天,被高高的树冠托举着,只有天井般大小。山野间的阳光从密集的树丛斜射进来,星星斑斑,迷人眼目。走在这样天然的大氧吧里,平时不被察觉的呼吸,在这里是种享受:吐故纳新,沁人心脾,整个身心好像化作了散落的颗粒,像风一样自在飞行。人说七年时间人身上的所有细胞就会完全换成新的,经常在这样清新的环境走走,或许会生出更多更有活力的细胞吧。
  两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神树寺。在抚顺有“神树”的地方不只一处,也不是同一种树。高尔山上那株,在西山深处,从山麓到那里,差不多也要步行两个小时。春天的时候,车友会组织去那里,走到半路那些带去的孩子都走不动了,整个队伍便停了下来,我和老李、老赵这时已经走到三分之二处,他俩说他们以前去过那里,你一个人去吧,我们在半边天等你。我加快脚步和另一支队伍继续前行,那时天气刚刚转暖,土路上的冰雪化得很泥泞。赶到神树那里,身上几乎被汗水打透了。同路的十几个人围着那棵并不是很高的松树转了三圈,像是很隆重的仪式。在抚顺另一棵有名的“神树”,被称作“神树赤松王”,位于新宾满族自治县双龙堡村,在木奇镇不远的一个山坡,据说树龄已达五百多年,是国内最大的赤松之一,树上从无鸟巢。我在网上看过它的图片,形如伞盖。再有就是永陵宝城内的那株古榆树,乾隆为它专门写过一篇《神树赋并序》:“永陵内肇祖帷藏衣冠。兴祖实奉安龙脉正中。景祖、显祖昭穆左右。兴祖宝鼎前生瑞榆一株,轮囷盘郁,园覆佳城,尊之曰神树。敬为赋以纪之。懿乎,启运之为山也,分长白之龙干,结秘圣之神丘,屏纳绿窝集之瑞麓,带苏克苏湖之祥流,是以桥山建鼎,原庙藏旒,以祀以禋,绵继绳于奕代;卜年卜世,扬光烈于千秋,爰生神树,非柏非松,根从天上来兮,想银河之历历,种岂人间所有,郁佳气之葱葱。前乎此者,昭灵贶其若彼。后乎此者,垂景佑于无穷。俨若帝谓东王木公曰:赫图阿拉兴王之里,山声告庆,繁褆祉乎,丹陵河色呈祥。郁英华乎,白水宜有嘉荫,图覆鼎湖。如伞如盖、为祯为符。木公承命,咨之女夷,选材去柘,举瑞得榆。是诚兆大清之笃佑,庇万叶而多余才也。尔其夭矫茏,砢蟠薄,偃仰森沈,离披错落。翩乎轩庭紫凤翔,阿阁杰池,葱茜蒨录,翠黄参差,杳蔼云日风霜,又如禹代御龙游帝乡,夫其具多菩提,建木蟠桃,荒唐谬悠,增庭腾嘲,至夫材散木枯浮槎玩世狎物,寓意兴嗟,则何如徵实迹于无,表庥应于有遐者哉。乃作颂曰:巍巍永陵兴王都兮,吉云在上扶兮,车地同久霜露濡兮,金幢玉节布以舒兮,荫暄承润永俱兮,数叶亿万绵世如兮。”奇怪的是,据说清朝覆灭后,这棵神树就倒了,把明楼轧坏了,乾隆御书的《神树赋》碑,后来被移至西配殿内。我们在神树寺外路旁见到的那棵“神树”,也是“非柏非松”的榆树,并不觉得高大,向西路伸出的枝干,状如折钗。
  从神树寺向回走的时候,多是顺路,路面上遍布潮湿的败叶,像是石板路上涂满了斑驳色块。这时发现临水一侧的树丛多呈玄黑,枝条婀娜,布满青苔,远望过去更像是墨绿。依山一侧,以落叶松为多,树干笔直,苍劲挺拔,枝干多呈青灰。及至中段,树的种类多了起来,右侧的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树直接从山坡上斜生而出,与临水一侧的树冠叠陈在一起,形成伞盖。那些伞盖,在下面仰望上去,更像一个个独立的蒲扇,连缀成荫,迎着阳光鲜润欲滴。在其间彳亍徐行,另生出一种怡然之趣。偶尔会有一两片树叶在树丛深处飘然落下,几乎不易察觉。在头顶的树上,一次竟落下了五片树叶——它们飘到中途,又横向偏转,飘到树林深处,不见了。这时才意识到,那五片不是落叶,而是蝴蝶。向树冠上望去,才发现上面飞满了各色蝴蝶,白的闪闪如萤,蓝黄相间的缤纷如花,最好看的还是黑马燕,像一眨眨的眼睛——更奇怪的是,每当看到或想起这样的蝴蝶,就会不自觉地想到宋徽宗赵佶的那幅草书团扇:掠水燕翎寒自转,坠泥花片湿相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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