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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嫂旧事
阅读数:0发布时间:2020年03月20日

乡嫂旧事

 

马人骥

 

    乡嫂曾是我的街邻,已经多年未见。那天,我突然接到胡崚的电话,说,我遇到了一个人,想和你一起吃个饭,我想,胡崚可能要去滨海,到儿子那过年,大概要呆很长时间了。胡崚刚刚退休,请顿饭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他说的那个人让我琢磨不定。

    进入腊月,天格外冷,街上的积雪被机械清除的很干净,环卫工的黄马甲在冬天里格外显眼。我走进一家火锅店,看见胡崚和他的老婆坐在那里,心里一时有点不舒服。胡崚的老婆倒是很热情,让我坐下来。

    胡崚说,两天前他遇见乡嫂了,便约她出来。胡崚又笑了笑:这顿饭,想来,怎么也不能缺了你。

    胡崚老婆好像有点自责的样子,说,这些年我忘不了她。

    乡嫂不是进京投奔儿子去了吗?我略有些吃惊的问。

    老胡说,去年她就回来过,这两年她每年回来一次,偶尔碰见,像变了一个人。

    那时我真的太那个了,欠人家那份情,还……胡崚老婆的脸颊红了起来。这让我一时产生了某些好感。岁月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胡崚老婆也不另外。

    乡嫂还没到,这让我想起多年以前的趣事来,当然,乡嫂也是这故事的由来。

也是这样一个冬天,确切一点说,冬天已经过去了,新春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那天,春节的气氛还没有散尽,不经意间仍有一阵阵脆响传来。小城有小城的好处,某家某户,开门择日,长居于此,吉事谙知。我的心情也有些许震荡,内心深处受到了某种牵引,像怕赶不上快车似的。

    跟平时一样,我拎着被利用过的方便袋子,里面装满了近几天所废弃的生活垃圾,然后往楼下的卫生箱一扔,上班去了。

    我家男人从来不管这类琐事,无论你怎么唠叨,以至由此引起不大不小的争执,他仍是那副置若罔闻的样子。每天出门前,对着镜子左瞧右看,将两个脸颊刮得铁青奔亮,哪怕有几道淡淡的血丝儿,也要装出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边打领结,边穿好西装,然后哐的一声门响,死出去了,根本不屑什么垃圾不垃圾,生生的活气死你。不知男人们是否都这德行?在外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人上装腔作势,道貌岸然;人下唯唯诺诺,摇尾乞怜。而回到家里躐躐踏踏,东倒西歪的,一边叼着烟,一边还要绅士般的为自己冲壶好茶,吱儿吱儿啄的麻响。其实,馊脚丫子的酸臭和刺鼻辣眼的烟雾,早就弄得室内污气浊浊。那慵懒的样子好不生厌。仿佛这个世界上,他们从未制造过垃圾似的。

    早在棚户区的时候,那里的垃圾满天飞,雨季和春初臭水沟味儿直冲鼻子,简直令人作呕。每每得闲,他都要自带工具,细细地清理一番,弄得自己满头大汗的。搬进了新区,生活环境天壤之别,多年过去,我男人熬就了一官微职,人也换了个似的,这些过往,不知他还记得不?是他踩了别人,还是别人踩了他,外面没趴下,家里倒成了一滩烂泥。

乡嫂还没有来,自然有闲引起一些遐想,当然也和乡嫂有关。    

    那时候,垃圾箱就在楼下不远的地方,傍晚和清晨是垃圾最多的时候。原本都是装的好好的,总有人掘扯的破失扬天,污漆麻糟,让人目无忍视。后来上了一些设施,好了许多。时间久了,我发现光顾那里的有这么几种:一是捡拾垃圾的人,如纸壳废纸矿泉水瓶之类,也有人把一些残羹废食变为猪们狗们的美餐;另一种是痴呆症、精神病患者,偶尔也见过一个流浪汉,在黄昏人静时,趁人不备找些可以充饥的弃食。有戏谑者,把他们弄成小城名人,成为网红,真是自毁声誉,哭笑不得;最后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了,它们被主人遗弃,游荡街头,脏兮兮的,找寻垃圾堆里的食物,躲避着行人鄙夷的目光,成为宠物犬中最落破的一种。而我从未发现一只猫们光顾过这里,我想,大概是它们太会得宠了,即使被主人赶出家门,也会再找个人家,重讨主子的欢心。我的一个朋友养着一只京巴,取名迪迪,称作女儿,吃供粮。狗夹、狗帽、狗靴一应俱全,上街时还要佩朵小花,把她的女儿打拌得漂漂亮亮的,幸福时髦的很。

    这时,我不由看了同事老胡他们一眼,那时,他的老婆更绝,家里有条狗被汽车压折了一条腿,竟弄了一根木棍给绑了只假腿,每次上街都不忘带它遛弯散风,这让我很新奇,也有一丝感动。我会觉得人性和狗性竟如此的相通,人的良知,即使泯灭了,有时也是可以唤醒的。

    当然,我要说的还是乡嫂。乡嫂那时四十多岁,一直是这个小镇上的人,我每次出门或下班归来,都有可能遇见她。因为住过棚户区,早就熟面,却不知姓啥,因为她经常捡拾废品,我只能这么称呼她。我与乡嫂并不说话,她也从不跟我搭讪,乡嫂过去很漂亮,身材也好,那些年变了许多,仿佛一下子就掉进了老龄圈,看上去比同龄的女人老许多。听熟人说,她早就没了男人,有个儿子在京念大学。头几年失去了工作,靠打些零工过活,日子很清苦。可能是这种原因,她才靠拣些废品来贴补家用。在街上,她总是用蓝头巾把脸捂得严严的,微低着头走路,从不看过往的行人,也不欣赏街边、花坛里的花儿草呀;她似乎没有什么可打招呼的熟人,只关心自己脚下的路,还有丢弃在垃圾箱里的废品。因为不太熟悉,我也很少生一些怜悯与她。

    转到一条街,我并未碰见乡嫂,因为过年,不怎么出屋。上班头一天,心情和往常有些不同。我就在想,她总不该不出来吧?那阵是最好的时机,家家都有数不尽的垃圾、废品,积存的年货对有的人家来说,会成为一种累赘,腻而厌食。我曾听说,有人捡到过丢弃的猪肘子,整条的鸡,还有未开封的糕点等等,当然也有传的更邪的。这些东西来路自不必说。生活变好了,谁还缺这个,它们也许看也不曾看过,就被不屑一顾地扔到垃圾堆里。所以你送什么要对得起那个人的身份。我的一位乡下朋友的“老公”,那年过五月节,给他的上司送了一箱鸭蛋,托我代管,一个多月也不来取,结果全臭了,不得不扔进垃圾桶里。想起这事,就觉得这朋友的老公有些可怜。

    我来到大街上,随处仍可以感到浓浓未尽的年味,那些垃圾们,也确实比往日堆了许多,虽然污乱不堪,却也花里胡梢的炸眼,透示出小镇曾经为快乐而许下的癫狂。我不知道这座小城一天要造出多少垃圾,只是那几年,郊外的山沟里,被常年累月的堆积给塞满了,成为老鼠和乌鸦们的自由乐园。而后,小城人开始懂得垃圾污染的危害,分门别类,减量废除;筑堤修坝,引渠排污,河水至清。城外许远,建了一座垃圾处理场,把那污浊恶臭的腐朽变为神奇,净化为宝。生活中,我们往往忽略了很多细节,惰性成为一种陋习。无觉变为自觉,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却很难。我也一样,追求靓丽的外表,成为职场女人的天性,殊不知我们的内心容得下的东西很浅薄。我买过一双靴子,只穿过两次,嫌它不够好看,就要毫不吝惜地丢进垃圾箱里。此前,我从未想过乡嫂究竟穿过什么象样的鞋子,那时,我看着手里那双尚新的皮靴,一直没有甩出去。

    拎着靴子走进一条胡同,还真碰到几个拣拾垃圾的人,惟独没有看见乡嫂,不知手里的靴子是这么拎着,还是扔出去?我估摸着,乡嫂是怕儿子知道自己捡垃圾的事吧,所以她再怎么惦记那些垃圾堆里的废品,也要呆在家里,好好地陪儿子。儿子应是她的全部希望,大过年的,她要给儿子留下一个好印象;也许她会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或天刚蒙蒙亮就早早地起床,然后把那些有用的废品拾到家里,分拣捋清,没等儿子发现就换回些许零钱,哪怕两个钢蹦也是很值得的。我这么想时,为乡嫂的行为感动了。那一路总是离不开乡嫂。快到单位了,我还是没有遇见乡嫂,,我犹豫了一下,最后将那双靴子扔进垃圾箱里。

    因为那是节后第一天,没什么要紧事,我到公司时是最早的,把一堆年前就买好的花炮交给年轻人,等那一阵阵哔哔啵啵的爆响过后,特意嘱咐,别碰那些满地红红绿绿的纸花,那是铺就我们一年的喜气,新年吉运的彩头,其中的寓意自不必说,完全忘了还有什么垃圾不垃圾的琐事。似乎乡嫂的事也要告一段落。

    上了楼,我回到办公室,胡崚还没有来。那时,他总是自得清闲,无事可管,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头一天喝剩的废茶倒掉,再冲上一杯新茶,然后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喝着茶水,细品慢读,悠哉悠哉,这样一天就过去了。

    我整理着办公室,把那该扔的扔掉,该留的留下,也就根本不在乎他来与不来,我是主管,业务上的事基本与他无关。并开始琢磨这年前年后的他,除了几句微候,究竟不知他过得怎样?突然,我的座机响了,一看是胡崚打来的,就拿起话筒。

   “喂——我晚去一会儿。”老胡的声音有点怪,没等我接话那边就断了。

    该死的老胡,怎么回事呀?我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接着清理桌上那些无用的,应该扔掉的废纸,觉着再无东西可扔时,就坐下来想着一些漫不着边的事,同学,朋友,或者哪个网友怎么长时间的不上线,也包括今晚还去不去婆家吃饭,这等在我男人看来尤为重要的小事。正想着,胡崚走了进来。胡崚那时还不老,大我很多,是个叔辈,我称他老胡,他很欣然地接受。

    胡崚平时是个大嗓门,身子壮,当过兵,走起路来脚步很重,有时楼下的走廊里,就会听到他熟悉的脚步声。可是,那天上来,却鸟悄无声,闷闷不语,换了个人。我觉得奇怪,这年里年外的,该做的做,该给的给,礼数不失,你好歹是个男人,一见面,连句招呼也不应,我怎么得罪你了,这副脸子,拿给谁看?

    胡崚看出我的心思就说:“我干了一件蠢事……”

    我吃惊地看着他,他又说:“我把钱和存折当垃圾给扔了!”

    “什么,当垃圾给扔了?”我又吃惊地看着胡崚,这大过年的,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胡崚极其懊恼地说:“真的!”

    我确认胡崚不是戏谈,就大声地问:“怎么会这样啊?”

   “我也不知犯哪门子邪,早上出门,把老婆准备开业的钱和存折当成了垃圾。本来一袋是满满的垃圾,一袋是装钱和存折的,我以为都是垃圾,就塞到一起一块扔了,我到了门市,等老婆来时,才知那袋钱和存折没了。一共有十好几万……”胡崚的声音有些发抖,越来越低哑。

     我看着沮丧的老胡想,老胡呀,你平时的张力哪去了?出门不利,倒了血霉,今儿蔫巴成这样。一个懒散,一个勤快,过勤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有时也是一种毛病,提到这种人时,常会说他(她)真特性。我想,老胡昨晚一定没干什么好事,做了不该做的梦,哧呵!我暗笑了一声,很怕让他看出来。他老婆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挟持男人惯了,这次还不要了他血命?说老胡护老婆吧,也不全是,好男人护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一般的女人都会珍惜,可她老婆偏不,非要争出个高低里表不可,胡崚拿她没办法,倒也真的应了他的尊姓大名,胡扔惯了,这下惨了。

    那时,老胡的老婆也出落了一副胖身板,臃肿的骇人,好像里面透着许多蛮力。而现在比以前瘦多了,脸上也比以前光白了许多。她先在街道上班,后来不干了,靠小妹帮持,开了一家自己的专卖店,老胡常常溜过去帮忙打点。这十多万有一多半是他小姨子的,由于老胡的一时大意,当垃圾给扔了,等回去寻找时,乱糟糟的垃圾堆里,早没了踪影。这简直让我哭笑不得,新年开业不吉,这对他来说太不幸了。我赶紧说:“快去挂失报警呀!”

    “都完事了。”

    “那有什么可以证明的东西?也许谁拣了会还给你呢!”我安慰着他说。老胡像个死葫芦,一直闷头不语,把这过年的气氛弄的一塌糊涂,世上再没有这么犯浑的老胡了。就他老婆那性子,他怎么收场呢?

    老胡象热锅上的蚂蚁东游西窜的,坐立不安。我只能说老胡点背,开运晦气,要破大财了。这时,老胡的手机响了,是他的老婆打来的,无论老胡怎么躲着我,都可以听见对方的怒骂声。老胡只管听着,阴着脸十分难看。可怜的老胡,手机一直不敢放下来,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他老婆要从里面蹦出来似的。这时,他老婆真的举着手机,从走廊里钻了进来。他老婆的突然出现,让老胡更加难堪了。她可不给老胡留什么面子,管他过不过年,上去就扇了一个大巴掌,一边恶狠狠地骂,一边不停的撕扯:“你怎不死去!怎不把自己也当垃圾给扔了,把你烧成灰,我也不带给你收拾的……”,混乱中,根本不管我的劝阻,破马张飞,疯了一般。这么一闹腾,公司里的人都过来看热闹,这让平时很要面子的老胡很是威风扫地。我很同情老胡,他毕竟是我的同事。

    老胡跟着老婆走了出去,公司里一下就静了下来,我独自坐着,满脑子都是老胡那可怜的影子。想着那十多万元钱,谁若是拣到了,真是大幸运了,现在的手段多的是,何况骗术还那么高明,有证件跟着,弄出来是很容易的事。能有几个会傻傻的充做好人?我胡思乱想着,见时候不早了,就准备回家,拿起手机给那该死的男人回了个话,刚要走,门就咚咚地响两声。

    门轻轻地开了,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这时,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只是之前我和她还没有正面接触过。我端量了一会儿,认出是乡嫂,便惊奇地把她让进屋。乡嫂今天打扮的很漂亮,头发焗得黑而亮,跟往常的乡嫂判若两人,上穿一件深黄色的羽绒服,显得年轻了许多。我把水递给她,见她坐下了就问:“嫂子,找我有什么事?”

    乡嫂看了一下我,轻轻地问:“你这有个叫胡愣的人?”

    “是啊?叫胡崚!找他什么事?”

     乡嫂试探地问:“他丢没丢过什么东西?象存折什么的?”

    我惊喜得要跳起来:“你怎么知道?难道你……?”

    乡嫂没有回答,拎着一个深色塑料袋子,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来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这就是那个捂着脸、衣着不整、翻着垃圾、捡拾破烂、拎着废品,走在大街上,被人也包括我不屑一顾的乡嫂吗?

    乡嫂又是微微笑了一下,平静的表情,显得十分淡然:“我看到了里面的一些证件才找来的,他是你的同事?他一定急坏了吧?”

    我支吾着说不出话来,赶紧拨通了胡崚的手机:“喂,老胡!你给我马上死回来……”

    这胡崚正在外面乱跑乱闯,侥幸地巡视每一个过往的行人,和垃圾堆处的拾荒者。突然接到我的电话,就匆匆地往回赶,进了屋就一屁乎坐到沙发上,大口大口地捯气儿,祈望的眼神盯着乡嫂。

    乡嫂轻轻地打开塑料袋子说:“你看,是这个不,看看还缺什么不?”

    胡崚急速地翻捡了一遍兴冲冲地说:“不缺,不缺!”胡崚见那几千零用钱也一并在里面,这种失而复得的快感,令他喜出望外,眼眶湿润,感激地看着乡嫂,就差没给她跪下了:“你是好人,对我有恩,这些散钱送给你了,算是我报答你吧!”

    乡嫂推脱着,拨开胡崚的手:“这不行,不是我的,怎么能要!一个城里住着,不亲也带故,都不容易!”

    胡崚还要硬塞,我觉得他这么做事怎么行呢,乡嫂既然能找来,就不会接一分钱。那时,我开始真正认识了乡嫂。乡嫂一如平静的表情,只有经过世态炎凉的冲洗,内心才会如此的宠辱不惊,她推辞了胡崚的一番谢意,再没多说一句话,就轻轻地走出去。

    我望着乡嫂远去而熟悉的背影,一种异样的内感划过心际。过了一会儿,胡崚的老婆也过来了,拿过胡崚手里的方便袋后问:“是那个脏呼呼,身上散着臭味,整天拣破烂的女人?猜她也不敢密下!”

    这是什么人啊?那时,我凿实讨厌眼前这个女人,恨不得上去挠她的脸。我白了一下胡崚的老婆,胡崚也没有理她。临走的时候,只听胡崚的老婆长叹了一声:“我的妈呀,吓死我了!该然我不破财……”

    我耻笑了一下,真的不可理喻。从那时起,我很少与胡崚说话,坐在办公室里,他看他的,我干我的,没什么事,我就躲出去,这么大概五年的光景,他就退休了,现在想来,也没什么,有这么一个搭档,没什么不好,至少他没跟我红过脸,也没找过我什么大麻烦,没有功劳,苦劳还是有的。退休时的送别饭,他还真有些激动,也让我想起他的许多好来。

    胡崚望了一眼窗外,有些着急,他老婆说打个电话吧,来还是不来?

    我打量了一眼胡崚的老婆,减肥瘦身,确实不像以前那么臃肿了,语气也比以往柔和了许多。时光流逝,不知自己变了多少?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这时,大门开了,裹进一团冷气来,我看见一个穿灰大衣的女人,拉着一个三四岁穿的严严实实的男孩走进来。老胡欠起身来,把他们让到座位上。

    老胡对我说,她就是乡嫂。

    我再一次端量一番,果然是多年未见的乡嫂。只是眼前的她,再不是以前那个有些寒酸的女人,看上去比多年前还要年轻,身上透着足够的女人味儿。

    乡嫂笑了一笑跟我说:“我认识你。”

    我有些难为情,急忙迎上去跟她握手,乡嫂很大方地握了我一下,感觉到她结实的手很温暖,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和幸福。

    乡嫂说,本来不会迟到,我带这孙子路上贪玩,看见路边的雪就稀奇玩耍,我拗不过他,让你们久等了。乡嫂笑着,显得很甜。

    胡崚的老婆让服务生把火锅升起来,说:“乡嫂可不是以前的乡嫂了,你看人年轻了不说,还有气质范了,好人就是有好报!”

    乡嫂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说啥呢,只不过跟儿子借点光,在北京住了几年,总想着不能给咱乡下人丢脸,见识多点罢了。听说你儿子也混得不错,有孝心,也是个有福人。”

    胡崚的老婆被说的洋洋自得起来:“你怎么回来了呢,在那多好呀?”

    乡嫂说,在那边呆不惯呀,去年我退休了,就每年带孙子回来住一阵子,这边好,出门有山有水,空气也净,人人熟份,不憋屈。

    我和老胡都很少吱声,倒是这两个女人热络得跟火锅似的,乡嫂的小孙子在座位上晃来扭去,顽皮的很。我知道这时自己只是个局外人,这场聚宴跟自己一点关系没有。我对乡嫂那时的怜悯也是多余的。一些乌漆麻黑的想法也该扔进垃圾堆里了。

    我从火锅店出来时,乡嫂很热情地跟我告别,乡嫂说,她已经从原来那片棚户区分得一套房子,自己住很宽敞,儿子过年就回来,她和小孙子也会再跟回去。

    这就是乡嫂,如今住在一个城里,若不是有约,想在街上偶尔遇见,已是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