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连升

梁珂是村里的困难户，低保办了3年一直没办下来。村长贾胜第一次说他的病志不全，第二次说他儿子打工挣钱……这回是第三次了，新当选的村主任闻亮答应给办，可梁珂还得“听信儿”。表侄梁赢提醒他：“这事要想办成，必需得送礼。”眼看要过年了，望着躺在炕上的老婆，梁珂叹了口气，似乎下了决心：“送,送，一定得送。”

梁珂刚过60，可他满脸的皱纹看上去有70开外。几年前他得了肺气肿，一干活就喘得不行，丧失了劳动能力。老婆去年得了尿毒症，没完没了的“透析”使这个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儿子也不争气，打工挣点钱还不够他自个儿“造”的。这样的家庭，别说送礼了，连马上就到跟前的年都不知咋过呢。好在梁赢答应借钱，还帮着买礼品。

“送啥好呢？”梁珂问。梁赢想了想说：“送鱼。天河水库的黑头鱼很有名，大的一斤卖40元钱呢。现在时兴送这鱼，老板和领导都喜欢。”梁珂面露难色：“太贵了。这么多钱我啥时候能还上啊？”梁赢说：“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刚进腊月，梁赢兴高采烈地拎着一条大黑头鱼来到梁珂家。“这么大啊？”梁珂看着印有“天河有机鱼”标签的塑料包装惊讶地问。“整整12斤。趁鱼还活着，赶快给村长送去吧。”梁赢放低声音：“放心，鱼还不到200元钱，是从市场鱼摊买的。包装袋是我跟养殖场管销售的朋友要的。”

梁珂满腹纠结地敲开闻亮家的门。虽然文亮收下了鱼，但梁珂还是感到了自己的龌龊。梁珂知道这个自己也投了票的新村长是个给村民办实事的人，不知道的是他走后闻亮吩咐媳妇：“明天想着给梁珂家送去500元钱，他家太困难了。”略一迟疑，文亮又说：“明天我要到乡民政办汇报全村困难户的情况，这鱼……”媳妇知道又要自掏腰包了，好在她是通情达理的人。“你不是说乡民政办的郑助理让你给买条黑头鱼吗？就把这条鱼送他得了呗。”媳妇有几分无奈。“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郑助理为村里扶贫工作立下了汗马功劳，每次来村里工作连口水都没喝过。他了解了梁珂家的情况后，说：“这么困难的家庭完全符合低保户条件，早就该报到乡里。”

第二天在乡里汇报完工作，闻亮告诉郑助理：“黑头鱼带来了，给你放哪？”郑助理看到印有“天河有机鱼”包装标识的黑头鱼：“太好了！多少钱啊？”“你不用管了，这鱼是别人送我的。”“谁送你的我不管，但我的钱你必须收下。”郑助理将500元钱硬塞给了闻亮，拎起鱼回首道：“你们村梁珂的低保户批下来了。年前县里的对接领导要去慰问，你们做好接待准备。”

下班后，郑助理直奔民政局尚局长家。尚局长坚持原则，工作认真，给了郑助理很多支持和帮助，教给了他不少工作方法，传给了他务实的工作作风。郑助理对老局长的敬慕由来已久。只是每次年节他要表达敬意的时候，都被老局长婉言拒绝了。老局长属狗，来年是他的本命年。老局长就要退休了，郑助理心里一阵酸楚，拎着那条黑头鱼敲响了尚局长家门。

腊月初八了。俗语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可今年的腊八却温暖如春，覆盖路面的冰雪已融化成涓涓溪流。梁珂破例将屋里屋外打扫了一番。那天一大早闻亮媳妇送来500元钱，刚才村主任和郑助理送来米、油和低保卡，告诉他一会儿县民政局长要来家里慰问，梁珂的眼角湿润了。

尚局长在闻亮和郑助理陪同下，径直来到梁珂家。手里握着局长送来的200元慰问金，梁珂感动得连连道谢。当局长司机把慰问品拿进屋时，梁珂、文亮和郑助理同时一愣，那是一条装在印有“天河有机鱼”标识包装袋里的黑头鱼。尚局长说：“我知道这黑头鱼很贵，咱本地老百姓根本吃不着。过年了，还是把它送给最困难的群众吧。”

梁珂泪流满面，悔愧交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