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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棕香
阅读数:0发布时间:2024年07月01日

周  蓓


    六月,河边野花开得正艳,丝丝幽香在空气中弥散。我牵着孩子穿过幽深的小巷,邻里户户门头插上葫芦挂件,门旁插的艾叶散发淡淡的草香,与街坊互道一句端午安康,屋里的谈笑声便伴随幽幽棕香一道从门里溢出。

    母亲早早便在门口等候,笑意盈盈地招呼我们进门,旋即将孩子拥在怀里,用她骨节渐粗的手把五彩绳的一端穿过交叉处的空隙,轻轻套在孩子腕上,慢慢拉紧。细腻的彩线在阳光下隐隐透着光泽,孩子抬起手反复端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荡漾开。母亲这才安心地转身进了厨房,安静地坐在一角专心包粽子。

    母亲以前包粽子不带馅,沥干后拌入碱水,糯米染成黄澄澄,煮好就是碱水棕。现在已经不兴碱水棕,母亲也学着改包市面上流行的蜜枣棕、鲜肉粽。她包粽子一气呵成,盆中捡出两张粽叶,将它们少许重叠、摆平,左手夹住叶片,右手卷起粽叶,边加糯米,边用瓷勺压实米粒,拿几跟毛线细绳,轻松绑住勒紧,一个棱角分明、玲珑结实的三角棕就呈现在眼前。

    我喜欢腻在她身边,向她讨教包粽子的技巧,可是嘴、手并用都扎不成好看的模样,不是糯米漏了,就是捏不成角。好好的三角棕,愣是成了难看的多角粽,有时候好不容易把角捏起来,一手固定粽绳,一手端着刚成型的粽子,努力用嘴叼着的绳子去缠绕粽叶,最后往往功亏一篑,湿哒哒的糯米散落四处。

    如今,母亲的身体大不如前,连右手端碗都略微吃力,只是好胜心驱使,不服老的她依旧固执地把厨房当成“战场”,哪怕需要用左手轻扶右手也要一展厨艺。现在包粽子,她会用双手努力地把粽叶叠放在一起,仔细地把叶片沾上水抹得平整些,然后递给我,动作拘谨小心。这样的谨慎多少会让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凸显出我与母亲之间若有似无的隔阂。这道隔阂,像藤蔓,在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中悄然滋长。我成天忙于工作,忙于社交,而母亲却越来越沉默。每次来看望我,也坚持只站在楼下简单询问生活的近况,生怕打搅了我的工作和生活。我得闲去探望她,买些日用杂物,母亲也是双手接过、略略欠身、认真道一句谢谢,这样的生疏客气让我很不自在。

    现在我的很多行为已经不自觉地复刻了母亲的习惯,连煮粽子喜欢放满冷水也一模一样。随着水温的慢慢升高,粽叶的香味会慢慢渗透到糯米里面。糯米和着粽叶的清香,时不时从锅中飘出,勾着孩子揭盖偷尝。孩子没有耐心一圈圈地解绳子,干脆一秃噜把毛线细绳剪掉,嚷嚷着让母亲帮他一层层地剥掉粽叶,大枣红缨缨的,鲜肉黄灿灿的确实诱人。每每如此,母亲总会宠溺地看着外孙,凑近和我说,他和你小时候一样馋着呢,你也尝一尝香着呢。尝着母亲递过来的粽子,我的心也变得柔软,原来她一直都是那个在我蹒跚学步时牵着我手,在我生病时彻夜不眠照顾,在我离家求学时含泪送别的母亲,岁月会悄悄把生活的细节从她的记忆抹去,但带不走她深沉的爱,反而连带着对孩子的喜爱,变得更加厚重。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大家围坐在母亲身边,生活被软黏的江米和着粽叶的清香包裹,滋生出更多的爱意和温暖,愿这样的日子过得慢些,再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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